《守住希望》
守住希望
作者：叶苑红
村里有一口老井，伏下身子来大喊一声，那回声可以持续几分钟。小的时候，几乎村里的每个人都会来这里洗衣服、洗菜，甚至连家里喝的水都往这边打。我经常帮母亲拿着一筐衣服，一摇一摆的跟在她身后，每天都会看上一遍这口老井，慢慢会发觉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旁边的老树慢慢盛开了绿叶，里边的水却跟着没了生息。
我从没跟其他人讲过这口老井的故事，其他人也会对这见证过他们年岁的消逝者选择闭口不谈。他们害怕谈起从前，害怕一谈起往日里的开怀大笑会惊醒可怕的现实，害怕那些无力的宣言会触碰那些敏感的神经，更害怕某些个人突然跳出来，拉着自己往下跳去。
那年，我十岁。他，没有跳下去。母亲跟我说，他太穷了。
我依然一摇一摆地跟在母亲身后，某些时刻，我会期待他过来好好摸一摸那颗老树，可那些绿叶还没长满，却早已没了他一直呆坐在门口的身影。
“他，，是你父亲吗？”一直低着头的赵伯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慌乱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苦闷，我稍稍一侧脸，他又便低下头去。我叹了口气，摇头说不是。
他没有再抬起头来。两手接着交叉在一起，几秒钟后又重新放开。重复几次过后，他干脆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来，那双手干枯且没有指甲，他却像个顽固的小孩一样，死命往里抠。我把视线移到他带着的破帽子上，他上次跟我说过，那是他儿子织给他的，虽然织的破破烂烂，但他却一直戴着。
南方的冬天不算太冷，可十一月份的天还是会让人哆嗦。我想把手里的暖水壶拿给他暖暖，他却开口说道:“娃子，不用了，在外面待久了，我进医院看看儿子去。你慢慢晒。”
我微笑着置于谅解，看着他默默地走去。县医院的周围都是高楼，刚好挡住冬日不多的阳光，有零星的树叶忽然落下，看着他微微托着的背，竟感到些许心酸。我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，他突然没了的身影。仿佛就像他此刻的背影一样，离我越来越远。我害怕突然没了的医院床位，我想象出他走时的样子，可能跟他或他儿子一样，痛苦且安逸。却仍然在我心上留下刀痕。
回到病房的时候，我又瞧见母亲在和周围的病人讲赵伯儿子的事，我选择在一旁默默地听，小心地扮演着心静如水。
“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，不肯出资金拯救也是人之常情，但他也没必要闹到院方领导那里去吧”临床的王阿姨开口说道。
“没办法，他太穷了。”我心里突然一怔，咬着牙继续听母亲讲下去。“能这样做也是他的勇气了。。。”
“为什么这医院没有扶贫政策？多少帮忙一下也好，赵叔太可怜了，我刚瞧见他儿子痛的直撞墙，想过去帮忙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父亲进来说道。我听完忽然感觉内心的某个塔防崩塌，我想过去瞧一瞧他儿子，我想找寻曾经丢失过充满希望的眼神，即使它已经毁灭也罢。我走了过去。途中想起了他，他也会傻傻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阿，他告诉过我他经常会在凌晨四五点多的时候痛醒，缓过后就一直坐在门口看周围的一切。我问过他怎么不去仔细瞧一瞧那颗树呢。他哑着口对我说:“我病的太严重了，怕传染给它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看医生呢？”
“医生说我没钱，不给治。”
“为什么不给治呢？”
“不给治。。”
我发觉自己哭的不能自已，还没到他病房便蹲了下来。
这世界还能肮脏到哪种程度？我所知道的，我所了解的，医生，救死扶伤，实乃本分。也许这并不是医生个体能决定的。那些幕后操作的，宣传着这家医院比那家医院好的，极力打压弱势群体为扶植自己的医院产业的。他们希望世上多一些病人，那些有钱的病人。他们需要资金，把资金用于打造医院上。
我冲了进去，极力的摇动着赵伯的身子，大喊着:“你去告他啊！去告这家医院！他们欺负弱小，他们把用于公益的资金独吞，他们把医院当做产业，当做赚钱的工具！这是不道德的！不道德的啊。。。”慢慢的摇不动了，赵伯仍然没有反应，默默收拾着衣服。我又大叫起来:“你要干嘛？你想干嘛啊！”
他老眼有些婆娑，身子不住地摇晃着，缓了一会，便又收拾着衣服。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，我摊坐在旁边的凳子上。什么都不想想。半晌，他开口道:“娃子，没证据，人家不信你的。就算我放话说要烧这家医院，人家也不怕。”他忽然看了一眼他儿子，又幽怨着说:“这是命，赵吉是过不去的。”
我也跟着看向一旁的赵吉，他怕是被我吓坏了，捂着被子瑟瑟发抖，偶尔传出抽泣的声音。他多么年轻啊。我这样想着，一看比老爷爷小了多少倍啊，却遭受了同样的待遇。我无力的看向他们，以及周围的人，冷眼。沉默，沉默，再沉默。
我闯出了那个肮脏的门槛，望向天空时，却发现天空也一样浑浊，我感到一身沉重。
“其实证据也不是没有，但需要时间，我这个小喽喽进不去院长办公室，拿不了医院报告，但我会想办法。”
抬头，一身白大褂，是这家医院的医生。我感觉到黑暗中的有一丝光忽明忽暗，几秒过后，却又不见了。
“等你找到，他已经死了。”
“他不会。坚持就有希望。”
“可是他穷。。。”我像是终于接受了那些事实，说出了我最最最抵触的字眼。
可他说，没关系。他跟我说，他没关系。
他说他愿意帮忙。他真的愿意。
“我一直在忍耐着，我被懦弱打压着，考虑自己，考虑生活，我是医生，我可以忍耐，为了生计，可我不想到头来没了人性。”
那颗老树依然挺立在老井旁边，冬天依然绿意盎然。老井旁边没了人，水里也没了清澈的水。人们一直说，这世道，人越来越浑浊了，活着还不如泥潭里的污水呢。我一直无法断言，可能是这样，但我也相信，这世道依然存在正义。
作者：叶苑红
村里有一口老井，伏下身子来大喊一声，那回声可以持续几分钟。小的时候，几乎村里的每个人都会来这里洗衣服、洗菜，甚至连家里喝的水都往这边打。我经常帮母亲拿着一筐衣服，一摇一摆的跟在她身后，每天都会看上一遍这口老井，慢慢会发觉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旁边的老树慢慢盛开了绿叶，里边的水却跟着没了生息。
我从没跟其他人讲过这口老井的故事，其他人也会对这见证过他们年岁的消逝者选择闭口不谈。他们害怕谈起从前，害怕一谈起往日里的开怀大笑会惊醒可怕的现实，害怕那些无力的宣言会触碰那些敏感的神经，更害怕某些个人突然跳出来，拉着自己往下跳去。
那年，我十岁。他，没有跳下去。母亲跟我说，他太穷了。
我依然一摇一摆地跟在母亲身后，某些时刻，我会期待他过来好好摸一摸那颗老树，可那些绿叶还没长满，却早已没了他一直呆坐在门口的身影。
“他，，是你父亲吗？”一直低着头的赵伯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慌乱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苦闷，我稍稍一侧脸，他又便低下头去。我叹了口气，摇头说不是。
他没有再抬起头来。两手接着交叉在一起，几秒钟后又重新放开。重复几次过后，他干脆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来，那双手干枯且没有指甲，他却像个顽固的小孩一样，死命往里抠。我把视线移到他带着的破帽子上，他上次跟我说过，那是他儿子织给他的，虽然织的破破烂烂，但他却一直戴着。
南方的冬天不算太冷，可十一月份的天还是会让人哆嗦。我想把手里的暖水壶拿给他暖暖，他却开口说道:“娃子，不用了，在外面待久了，我进医院看看儿子去。你慢慢晒。”
我微笑着置于谅解，看着他默默地走去。县医院的周围都是高楼，刚好挡住冬日不多的阳光，有零星的树叶忽然落下，看着他微微托着的背，竟感到些许心酸。我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，他突然没了的身影。仿佛就像他此刻的背影一样，离我越来越远。我害怕突然没了的医院床位，我想象出他走时的样子，可能跟他或他儿子一样，痛苦且安逸。却仍然在我心上留下刀痕。
回到病房的时候，我又瞧见母亲在和周围的病人讲赵伯儿子的事，我选择在一旁默默地听，小心地扮演着心静如水。
“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，不肯出资金拯救也是人之常情，但他也没必要闹到院方领导那里去吧”临床的王阿姨开口说道。
“没办法，他太穷了。”我心里突然一怔，咬着牙继续听母亲讲下去。“能这样做也是他的勇气了。。。”
“为什么这医院没有扶贫政策？多少帮忙一下也好，赵叔太可怜了，我刚瞧见他儿子痛的直撞墙，想过去帮忙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父亲进来说道。我听完忽然感觉内心的某个塔防崩塌，我想过去瞧一瞧他儿子，我想找寻曾经丢失过充满希望的眼神，即使它已经毁灭也罢。我走了过去。途中想起了他，他也会傻傻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阿，他告诉过我他经常会在凌晨四五点多的时候痛醒，缓过后就一直坐在门口看周围的一切。我问过他怎么不去仔细瞧一瞧那颗树呢。他哑着口对我说:“我病的太严重了，怕传染给它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看医生呢？”
“医生说我没钱，不给治。”
“为什么不给治呢？”
“不给治。。”
我发觉自己哭的不能自已，还没到他病房便蹲了下来。
这世界还能肮脏到哪种程度？我所知道的，我所了解的，医生，救死扶伤，实乃本分。也许这并不是医生个体能决定的。那些幕后操作的，宣传着这家医院比那家医院好的，极力打压弱势群体为扶植自己的医院产业的。他们希望世上多一些病人，那些有钱的病人。他们需要资金，把资金用于打造医院上。
我冲了进去，极力的摇动着赵伯的身子，大喊着:“你去告他啊！去告这家医院！他们欺负弱小，他们把用于公益的资金独吞，他们把医院当做产业，当做赚钱的工具！这是不道德的！不道德的啊。。。”慢慢的摇不动了，赵伯仍然没有反应，默默收拾着衣服。我又大叫起来:“你要干嘛？你想干嘛啊！”
他老眼有些婆娑，身子不住地摇晃着，缓了一会，便又收拾着衣服。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，我摊坐在旁边的凳子上。什么都不想想。半晌，他开口道:“娃子，没证据，人家不信你的。就算我放话说要烧这家医院，人家也不怕。”他忽然看了一眼他儿子，又幽怨着说:“这是命，赵吉是过不去的。”
我也跟着看向一旁的赵吉，他怕是被我吓坏了，捂着被子瑟瑟发抖，偶尔传出抽泣的声音。他多么年轻啊。我这样想着，一看比老爷爷小了多少倍啊，却遭受了同样的待遇。我无力的看向他们，以及周围的人，冷眼。沉默，沉默，再沉默。
我闯出了那个肮脏的门槛，望向天空时，却发现天空也一样浑浊，我感到一身沉重。
“其实证据也不是没有，但需要时间，我这个小喽喽进不去院长办公室，拿不了医院报告，但我会想办法。”
抬头，一身白大褂，是这家医院的医生。我感觉到黑暗中的有一丝光忽明忽暗，几秒过后，却又不见了。
“等你找到，他已经死了。”
“他不会。坚持就有希望。”
“可是他穷。。。”我像是终于接受了那些事实，说出了我最最最抵触的字眼。
可他说，没关系。他跟我说，他没关系。
他说他愿意帮忙。他真的愿意。
“我一直在忍耐着，我被懦弱打压着，考虑自己，考虑生活，我是医生，我可以忍耐，为了生计，可我不想到头来没了人性。”
那颗老树依然挺立在老井旁边，冬天依然绿意盎然。老井旁边没了人，水里也没了清澈的水。人们一直说，这世道，人越来越浑浊了，活着还不如泥潭里的污水呢。我一直无法断言，可能是这样，但我也相信，这世道依然存在正义。
